&esp;&esp;现在正是深秋时候，又值夜间，万籁俱寂。
&esp;&esp;因是深山，偶尔也能听见犬吠虫鸣，在这诸多寻常的噪声中，又添了点旁的东西。一线血潸潸的红，抛着火光疾掠而去，湿了簇簇蓬蓬的秋芜。
&esp;&esp;林语渡双指夹着铜钱，慢慢收了回来。
&esp;&esp;很忽然的，他嗅到了血腥味，不止是面前这具残尸，而是更多的，更远处的……少年猛然回头，屏气凝神，将身子尽数没入林荫中。
&esp;&esp;枯草抽着惨青的芽，被风吹得轻轻摇曳，脚步声踩在上面，本该轻缓而从容，如今却碾断了草茎，发出稠密急躁的响声。
&esp;&esp;林语渡先是微微皱眉，然后呼出一口气。
&esp;&esp;他从阴翳里重新现身，盯着直逼而来的伏宁。
&esp;&esp;好像有点不太对劲，林语渡轻易就能看出伏宁的魂不守舍。剑修紧绷下颚，嘴唇抿成一线，面容冰冷至极，他能闻到这人身上浓厚的血腥味，灵力浸入雨幕又狂躁地四散开来，将这片才被雨水浸润过的空气冻得冷寒发涩，仿佛正深陷狂乱之中。
&esp;&esp;出于谨慎，林语渡率先发问，“伏道友找我有事？”
&esp;&esp;总不会是丢了人，要往他这里找。
&esp;&esp;林语渡总是孤身一人，不许同门打扰他，也从不和他们传讯，自然也就不知道魔修混入秘境的事。
&esp;&esp;只以为伏宁又是来找茬的，心中略一思索，便有了计较。
&esp;&esp;本不想给他面子，但一想到这是伏微的哥哥，即使心有不快，他还是忍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讥讽，尽量维持着心平气和，好声好气、好言好语地，和很不待见他的伏宁说着客套话。
&esp;&esp;他也没想从这人口中得到答案，“没事我就先走一步咯？”
&esp;&esp;红袍少年倚在树干上，视线紧紧盯着伏宁，大袖遮住林语渡手中微微凝聚的灵力，另一只手则将凌乱发梢随意一捋，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晰。
&esp;&esp;他直觉不对——这灵光一现曾数次救他于危难之间，林语渡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，每一根骨头都在这悸动中震颤摩擦。
&esp;&esp;不知怎的，他心中有些直觉般的慌乱。
&esp;&esp;若是放在往常，伏宁早就将林语渡撵开了，或是和他绵里藏针地你来我往，字句之间读作客气，实则每一个字都在赤裸裸地警告这人——
&esp;&esp;不要靠近伏微。
&esp;&esp;但如今他心神不宁，只管抓了人问出林语渡的下落，一路行来，什么事都做不成。
&esp;&esp;伏微身上的同心咒被神识截断，他曾与姓奚的交过手，仅凭一个照面就能认出这是谁的灵力。
&esp;&esp;关心则乱，现在不是懊悔的时候。
&esp;&esp;在壁山外看守秘境的是合欢宗的长老，幻水镜会将秘境中发生之事完全展现给她，可她现在却没有想要出手的意思……伏宁稍微冷静了一点，他死死盯着林语渡。
&esp;&esp;“魔修混进来了，你不知道？”
&esp;&esp;“怎么可能？”
&esp;&esp;出乎意料的是，林语渡显然对此毫不知情。他先是直起身皱了皱眉，原想说些什么，但想到长老至今未曾出手，想来事情还在控制之中，便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。
&esp;&esp;林语渡摸了摸铜钱耳环，托住那枚破旧的山鬼铜钱，在手中轻轻一捋。
&esp;&esp;嘴里轻描淡写道，“杀掉不就行了？”
&esp;&esp;他踢了一下脚边残尸，好让这人翻过身来，扣在面上的漆金鬼面已然残破，遮不住此人异于常人的深邃骨相。
&esp;&esp;林语渡踹开他脸上面具，因这一踹，那人鼻腔处又汩汩冒出血来。少年喃喃道，“我道是谁，不要命了来杀我。原来是魔修？太弱了，没注意，不好意思。”
&esp;&esp;伏宁这才慢慢收回视线。
&esp;&esp;林语渡天生魔心，丧失七情，根本不在意任何人，就连那些在他身后追着他喊少掌门的合欢宗弟子，他都能任由他们在自己面前像条野狗似的凄惨死去。
&esp;&esp;“难道——”林语渡忽地一笑，笑容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恶意。
&esp;&esp;“你护不住你带来的那些弟子，要求我出手？”
&esp;&esp;说到这个他就来劲了，林语渡吹了声口哨，笑眯眯地往他身旁凑，像是在刻意寻衅般，“好说好说，伏大师兄啊，死了几个了？”
&esp;&esp;“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？”
&esp;&esp;他嗤笑道，“你还不如现在想想，回去之后怎么跟剑尊交差。”
&esp;&esp;伏宁并不动怒，默默安静半晌，然后开口了。
&esp;&esp;“你该庆幸，现在她的命牌还没有熄灭。”
&esp;&esp;林语渡反应慢了一拍，下意识要反驳，倏地神色一僵。
&esp;&esp;“谁？”
&esp;&esp;
&esp;&esp;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啊？
&esp;&esp;伏微瘫在地上，竟然还有闲情胡思乱想着。她刚缓了一口气，手臂猛地一颤，又重新紧绷僵硬，奚午松开牙齿，殷红嘴唇与少女白皙的手臂之间，牵出一道透明水丝。
&esp;&esp;“你是狗吗！”伏微推开他的头，“不要咬我。”
&esp;&esp;一阵阴风从破洞处拂过，点燃了台上几盏残缺蜡台。烛光闪动着，在墙壁上烙出一段隐约的、黏连的痕迹，欢喜佛将嘴咧得更大，微微启唇，餍足地享用着烛台上燃起的香火。
&esp;&esp;奚午捏住她的脸，轻轻一挤，随即嬉皮笑脸道，“汪！”
&esp;&esp;贴在梁柱上的黄裱纸，慢慢燃起火线来。尘粒随风隐入暗处，空气中浮现出一股略微寡淡的烟灰味道，充盈着空旷的屋舍。
&esp;&esp;伏微心中轻轻一响，正要细心嗅闻，却被奚午脸贴脸地蹭了蹭，她心神被牵开一瞬，恍惚之中再来感受，却已经没了那股子味道。
&esp;&esp;“你们做了什么？”
&esp;&esp;她神色一凛，质问刚要吐出来，又被堵在了喉口。
&esp;&esp;奚午在她身后，腰挺得很直，充当一张柔软的靠背。少年用掌心摸着她的脸颊，凭借身高优势，低下头注视着她，时不时捏捏她的脸，伏微抽搐颤抖着，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&esp;&esp;“嗯，”他沉吟片刻，还是笑眯眯的，“你猜？”
&esp;&esp;她猜不了了，只能崩溃地绷直双腿，等待饱胀感觉从身体中消退，“等……”
&esp;&esp;“没事的，没事的。”奚午将目光一转，轻声安抚她，“哥哥好笨的，他是根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