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部杀了,就没人会质疑自己了。
陈诗想,都是皇子,都是一个父亲的孩子,谁又比谁更合适。
更何况他还有沈照雪在背后扶持,别的皇兄肯定没有自己更合适了。
沈照雪不想和陈诗多待,他打了个呵欠,淡淡道:“我累了,殿下没有别的事,我便先歇下了。”
陈诗知道自己舅舅身体不好,也便没再多待。
沈照雪的体弱像是一道定心丸,原本还担心沈照雪有这样的手段和能力,兴许自己做皇帝也是可以的,现下想想又觉得以他这幅样子,能活过明年都很困难。
陈诗转了身,又微微冷笑了一下,抬脚离去了。
沈照雪拢着自己的发丝,面无表情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。
街巷上,行人来来往往,窃窃私语。
“又死人了。”
“这次死的是谁?”
“也是朝堂上的官员,新皇一上任,已经杀了好几个大官了。”
那行人摇摇头,叹气道:“真是作孽。”
人群中有人带着斗笠,闻言便将斗笠微微抬起,淡声道:“新帝年岁还小,能做出这般残忍之事,只怕是他背后那个沈少爷的授意。”
“那沈少爷不是听闻早被沈家卖到万府去了,做了万长公子三四年的书童吧。”
“什么书童,万长公子有自己的书童,从来不待见沈少爷,听闻万府上上下下都待他不好,心里藏着恨呢。”
“心思太狠毒了,倒霉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。”
人言渐渐淡去,章术瞧了眼远处的皇宫,又一次拉下了斗笠帽檐。
现在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,他被沈照雪摆了一道,被他发现了自己的秘密,本来想要报复的是万家,到现在却把万家摘了出去,变成他与沈照雪之间的争端了。
沈照雪这人倒真是有些能耐。
实在不行,便只能先将他处理掉。
章术在路边站了一会儿,转眼便消失在人群里。
沈照雪又一觉睡到夜幕降临,现在整日这般颠倒作息,他随时都很疲惫,头晕眼花。
太医来给他送药,沈照雪只是摆摆手,轻声道:“放到桌上吧,我等会再喝。”
太医小声催促着,“沈少爷,还是趁热喝了吧,凉了药效会不好的。”
沈照雪也只是“嗯”了一声。
好想见万声寒。
万声寒会不会骗了自己?
沈照雪有点一直不住自己的念头,一直在心中挣扎,问自己会不会被万声寒骗了。
爱都是谎言,他是不是还在恨自己。
沈照雪头疼欲裂,他躺回榻上,蜷缩着身体,前世的那些原以为已经被自己遗忘的噩梦又一次缠了上来,攀附在他的睡梦里。
沈照雪眉心紧蹙,忍不住喘息着,却根本无法让自己从梦中脱离。
他在榻上辗转,一直到殿外传来巨大的躁动声响,才总算将他从梦中唤醒。
沈照雪有些迷茫地起了身,晕乎乎出了寝殿门。
抬头遥遥望去时,之间天边已然被烧红了一片。
他声音沙哑,问身边宫人,“宫外发生了何事?”
“沈少爷,”宫人小声道,“是太子殿下回来了,宫外正在交火,您先回屋去吧。”
沈照雪轻咳了一声,问:“陈诗呢?”
“七殿下已经自己跑了。”
他想像前世那样故技重施,不想带着沈照雪这样一个病殃殃的拖累一起跑,也想将他留在这里做靶子,自己早便已经跑了。
沈照雪叹了口气,轻声道:“他与他父皇,倒是一般无二地愚蠢。”
沈照雪身体太累了,也说不上究竟哪里累,知晓这些事情之后便要返回殿中继续入睡。
宫人在身后道:“沈少爷也不必担忧,我们都是太子殿下的人,不会伤及少爷的。”
“嗯,”沈照雪轻轻应声,“知晓了。”
他回了屋,眼前天旋地转,没有力气再迈步,只能撑着墙壁深深喘息。
脑袋像是浸了水,一片眩晕迷蒙,听不清也看不见,几乎全是空白。
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,隐隐约约听见宫人在殿外说话,似乎是喊了什么人的名字。
是万声寒,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。
沈照雪却下意识抬起脸来,慢慢迈步往殿门走。
没走几步,他忽然胸口阵痛,顿时张口呕出大口血,向前摔倒下去,扑进了来人的怀抱。
周遭像是陷入了什么深渊之中, 一片漆黑,动弹不得。
沈照雪知晓自己如今正深陷在梦境里,却找不到可以脱离的办法。
无数死人的骸骨堆积在前路上, 每走一步便要踩踏在其上,将其碾碎在脚下。
仿佛只有这样, 才能走穿这一条无底的长路, 找到离开离开梦境的大门。
沈照雪怔然站在原地,干枯的手从地面钻出,抓住他的脚腕, 将这一片暂且可以容身的地方变作大片沼泽, 想要拽着他一起坠入深渊地狱。
沈照雪觉得身体很累, 他一直记得自己还有事情没能做完,但实在太累了。
为什么重活一世也那么疲惫不堪。
于是只是站在原地, 平静地等着那些曾经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将他一起变作枯骨亡魂。
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, 空茫一片的耳边忽然传来了外界的声音,含含糊糊说着话。